神奇建筑研究室新作丨北京怀柔满栗台 首
2023-12-05 09:16
15世纪初的一段时间,昌平州下辖的黄花镇到处忙着修筑长城。在西水峪附近的无名溪谷中,人们在半山腰辟出一片平台,把无数粗凿的黄石运了上来。据推测,这里似乎要建造一道封闭溪谷的隘墙。但不知什么原因,工程停了,黄石只是散乱得堆成一道石垄。
“改建”前的满栗台 © 朱起鹏
其后的几百年,这里种上了许多栗子树,人们在浓荫下生活劳作,每年秋天,方圆百里的谷地,都会被毛绒绒的栗壳覆盖。
2019年,我们来到这里时,平台上驻扎着一支基建队,他们搭盖了三四间工棚,各种建筑材料和设备满地都是。不过凌乱之间,几十棵老栗子树依旧繁茂。最大的一棵,需要三个人才能环抱。
2019年基地工棚布局及拟建帐篷营地位置 © 冯哲
向工棚学习
业主希望在这里开辟一片营地,利用梯级台阶,安设若干组帐篷。
为了服务营地,台上还需要建些固定设施但由于建设的限制,这些早年随意搭设的工棚,已经锁死了新建筑的轮廓。
2019年基地内的基建队工棚 © 朱起鹏
对于想自由勾画蓝图的建筑师,这个消息令人沮丧。但仔细了解这些工棚后,发现工人们才是山地生活的行家。他们懂得哪里基础稳固,哪里能迎接更多阳光,哪里又能躲避呼啸的山风。而且他们很珍惜台上的栗子树,工棚都穿插隐蔽在林木之间。
我们顺着这个思路,重新建构起场地。
秋季这里落满栗壳的景象最为动人,那是燕山难得展示出的丰盈面貌,我们便将新建筑称为“满栗台”。“台”是中国古代一个含义模糊的建筑类型,它可以是人们观看风景的场所,也能是人们介入其中的方式。我们想在原有工棚的痕迹之间,重新建立人与风景的联系。
某种程度上讲,这些工棚的建造颇为随意,譬如屋面,只是顺应雨雪来向,选择了最方便的排水坡度;对于材料也因陋就简,利用其他工程的余料便拼凑出了立面。但这些权宜却获得了意外的轻盈与简约,塑造出一些山地建筑的自由特质。这里有很多东西值得学习。因此整个工程我们更愿称其为“改建”。
© 朱雨蒙
木造物与新遗迹
由于山地的建设限制,整组建筑选择用木材建造,不大的体量中,我们组合使用了木框架和木剪力墙两种形式。
© 朱雨蒙
© 朱雨蒙
© 朱雨
木框架部分我们有意避开了传统木构的形式语言,比如,平面上采用了偶数开间,立面也呈现非对称的形制,挑檐部分则放弃了木构,以更轻便和真实的钢结构去实现。
木剪力墙部分,则着力展示“包裹”这一动作自身的逻辑,让建筑在包裹中获得对应的重量感。上部的屋面用金属波纹板重塑了建筑的外观。它的细部借鉴了原工棚的形式语言,让这种包裹更符合材料自身的建构脉络。
满栗台剖面关系图
© 朱雨蒙
© 朱雨蒙
我们希望“满栗台”是属于当代的木造物,当代的技术特征是它的底色。
当这里还是工棚时,工人们会从老石堆上捡拾一些黄石去砌筑下槛墙和房子的勒脚。改建过程中,我们用周边村镇拆卸下来的旧红砖,将互不相连的建筑单体,在一层整合起来。
各类斜墙重新妆点了建筑的轮廓,盘桓在台地和林木之间,形成了一个与木屋异质的人工层次,让它们获得了某种纪念性,形成了属于这个时代的“遗迹”。
重构画意
一千多年前,画家范宽默想着冬季的北方山川,画下了《雪景寒林图》。十个世纪后,燕山角落的某道溪谷的中,出现了类似的场景。与其说是有意布置,不如去感谢当初建造工棚的工匠,他们为建筑找到了最合适的构图位置。
《雪景寒林图》与雪后溪谷中的满栗台 © 冯哲
画意是一种对想象力的描述,更是一种凝结了无数经验的观看习惯。我们希望建筑的形式是新的,但与土地结合的模式却是令人熟悉的。
我很喜欢清代画家李世倬的《观画图》。画中文士高举酒杯,试图与画中人对饮。画家将原本在处在同一平面的两组人物,安排在一道倾斜向上的轴线上,形成轻微的仰视。我觉得这是很妙地观看风景的方法。在满栗台的空间中,我们埋设了许多这类关系。
西侧建筑与隘墙遗址剖面关系图
© 朱雨蒙
其实,在李世倬出生之前,词人纳兰性德便这样去注视身边的风景了。有趣的是,他极可能在1680年来到过黄花城一带。据说他的职责是为朝廷牧马。想来满栗台下这道溪谷,他应是到过的,而山腰间的栗子林,他见到的应该比我们见到的更为繁茂。
就在那年,一个初冬的拂晓,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《点绛唇·黄花城早望》
五夜光寒,
照来积雪平于栈。
西风何限,
自起披衣看。
对此茫茫,
不觉成长叹。
何时旦,
晓星欲散,
飞起平沙雁。
我也在满栗台上等待过黎明,却从未目睹远处沙洲上飞起的大雁。我有时会想,如果那个清晨,二十六岁的词人在山径间偶然瞥见了这座房子,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…
模型
首层平面图
满栗台南侧大厅剖面图,可见下层室内空间与屋顶开放露台
“改建”前的南侧建筑 © 朱起鹏
西水峪山野中的隘墙遗迹 © 朱起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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